經過那幾個月的相處,瑪奇和韓月緒的關係親近了許多,兩人時不時會互通電話,韓月緒陪對方去搜刮過寶石,瑪奇也在她的工作上幫過幾次忙。

這天洗完澡後,她又接到瑪奇的電話,本以為是一如往常地閒話家常,怎料她帶來的消息,震驚的令她不小心弄掉毛巾──

「妳說他要答應西索的追求……我是說決鬥。」

「對。」瑪奇的語氣聽起來挺不滿。韓月緒不用想也知道,肯定是因為她覺得西索很煩人,庫洛洛壓根兒不用理會那種神經病。

「我以為他們至少要這樣你追我跑個五、六年。」

「本來我也以為。團長說與其這樣下去,不如趁現在有了萬全的準備,一次處理掉這個心頭大患。」

韓月緒認為這是個聰明又保險的作法,因此點頭贊同道:「有道理,不愧是庫洛洛。」

除了瑪奇之外,她與庫洛洛也熟識了不少,朝夕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,她對對方的瞭解已經不只流於表面,而是多少窺探到他身為人的某種本質。他們兩人在很多方面想法雷同,對大部分的事也能產生共鳴,因此現在偶爾還會互通訊息。她不得不承認,庫洛洛是個很有魅力的領導者。

「妳現在後悔當初沒加入我們了?」

「那倒沒有。」

「現在加入也行,團長很歡迎妳。」

「就說沒有了。」

「死鴨子嘴硬。」

「你們也太自戀了。」

「算了,不說這個。我打電話是要問妳要不要來?」

「我去幹嘛?」

「我只是有一種感覺……」

瑪奇沒有把話說完,而是拖長了尾音,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口。她這個語調讓韓月緒頓時警鈴大響,後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。

「什麼感覺?每次妳這樣講情況都不太妙。」韓月緒猜測道:「妳覺得庫洛洛會輸,要我再去救他一次?」

「不是。我覺得如果妳沒來……」

韓月緒等了幾秒,但瑪奇依舊沒有說完,這讓她相當驚訝。

「這樣吞吞吐吐的可真不像妳。我沒去的話會怎樣?」

瑪奇深呼吸,再吐氣,像是豁出去一般,斬釘截鐵地說:

「妳一定會後悔。」

 

因為瑪奇神棍一般的感覺,韓月緒當天還是出現在天空鬥技場。旅團成員對她熟悉了不少,對她的出現沒說什麼,只覺得庫洛洛的生命多了個保障。

芬克斯一臉感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,大聲的說:「韓月緒妳終於想要加入我們了?我就說嘛!妳早晚都會來的。」

韓月緒一臉無語的撥開他的手,嫌棄的說:「你們幻影旅團到底哪來的自信?」

「不是嗎?那是來找俠客的?」

俠客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問:「找我幹嘛?」

韓月緒看著芬克斯沒好氣的問:「我找他幹嘛?」

「不然妳來做什麼?」

「就只是……瑪奇說她有種不好的感覺。」

「她想太多了,團長一定會贏的。」

韓月緒聳聳肩,沒解釋這個感覺針對的是自己,不是旅團。

瑪奇、俠客、庫嗶跟著庫洛洛上樓,韓月緒則是跟其他旅團成員一起看轉播。

結果在預料之中,西索雖然強大,但也敵不過做好萬全準備的庫洛洛。他們兩個的恩怨就這樣落下帷幕。這個結果還在預料中,可韓月緒還是沒搞懂,瑪奇感覺到的不妙究竟是什麼。

難道這次瑪奇的感覺出錯了?韓月緒只能這麼猜測。

她想著反正也沒她什麼事,於是跟其他成員打了聲招呼就要離開,此時俠客打來電話,說來都來了,要不要在附近晃晃?韓月緒沒有多想就拒絕了他,原因是她沒那麼閒。幾秒鐘後換瑪奇打電話來,約她一起吃飯,韓月緒想都沒想就答應了,還說有間咖啡廳很有名,自己一直都想去看看。

隔著電話她都能聽見俠客在那頭嚷嚷,說她偏心偏得太嚴重,有了新歡就不要舊愛。最後他們決定一起用餐,俠客還說服了低調內向的庫嗶加入。

他們約好見面的地點,其他人還得替西索驗屍,因此韓月緒率先到達約定地點等待。但是約定的時間過去了,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出現。

韓月緒感到奇怪,無論瑪奇還是俠客都不是遲到的類型,再怎麼樣他們都應該會打通電話來才是。她打了電話給俠客,但對方並沒有接電話,她想起瑪奇難得出錯的預感。

萬一她沒有出錯呢?

韓月緒突然有些焦躁,她回想了下從天空鬥技場到這裡的路線,決定到一個必經的公園去看看。說不定他們只是遲到了,過去就能提前與他們會合,就算錯過也沒關係,反正他們抵達沒看見自己,就會打電話來了。韓月緒心裡這麼盤算,同時加快了腳步往公園跑去。

她自我安慰著,一定是自己想太多,都怪瑪奇的預感搞得她太敏感,可一靠近公園,她的心便立刻沉了下去。公園裡傳來一股強大的念能力。

她用絕隱蔽了自己的存在,快速靠近念能力的來源,在那裡她看見了本該死去的西索。韓月緒的腦袋停擺了幾秒,接著大腦高速運轉,猜想這個瘋子用了什麼方法死而復生?還沒理出個頭緒,西索腳邊倒著的人影便讓她瞳孔猛地收縮。

雖然有過這樣的猜想,但實際看到她還是愣了一下。一股夾雜著憤怒的噁心感油然而生,大腦也同時發揮壓抑情感的功能,她告訴自己先不要多想,專注在眼前的問題。

韓月緒是醫生,也是殺人如麻的罪犯,她對於生命消亡很敏感,所以她知道俠客還沒死。但是,西索為什麼不乾脆點殺了他?他大可直接砍下腦袋,用不著浪費時間,還承擔被發現的風險。

她覺得西索大概是在等待俠客自己嚥氣,然後也覺得他大概沒想過風險,他向來隨心所欲。於是她想到,西索搞不好想保留俠客全屍,至於原因……不管是什麼,韓月緒都確定自己不可能感到太愉快。

現在問題不是西索的目的,韓月緒不想再去猜測瘋子的想法,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猜中。她面對的問題很簡單:

救?還是不救?

對手可是西索那個瘋子,現在出頭對妳有什麼好處?

她能清楚的聽到,自己心裡的聲音一如往常自問著:他人的性命與我何干?

可她卻也同時衝了出去。

真是的……瑪奇那個神棍的預感還真從沒出錯過。如果有時間的話,或許她會罵幾句髒話,但此刻並沒有這種閒工夫。

她很慶幸自己那兩年跟桀諾學了幾手。西索這種戰鬥狂對殺意是最敏感的,而她最擅長的就是隱藏氣息和殺意,這也是桀諾總想撮合她與伊耳謎的原因。揍敵客家上上下下都一致認同,韓月緒是天生的殺手。

機會只存在一瞬間,殺死獵物之後的獵人是最鬆懈的,韓月緒出奇不意的出現在西索身後,用盡全力一腳將他踹飛。但西索不是隨便一個奇襲就能打敗的對手,出手的那一刻韓月緒就知道自己不會得手,對方及時轉過身擋下了這一擊。

不過,擋得很勉強。

根據撞擊的感覺,韓月緒判斷他的手雖然沒斷,但足以讓他的拳頭一時半刻發揮不出全力。這樣就夠了。

韓月緒賭他來不及看清攻擊的人是誰,只要不知道對手是她,西索就來不及防範。她的能力雖然正面對上敵人討不到便宜,但只要抓住空隙就能一擊斃命。

接下那一擊後,西索立刻朝她衝了過來,但他還沒來得及靠近,便直挺挺的倒在她眼前。

韓月緒那一腳纏上的念帶有立即見效的麻痺毒素,只要有一點小擦傷,毒素就能進入西索體內。以防萬一,她將自己釋放的氣轉化為同樣的成分,只消一次呼吸,就能入侵任何生物的中樞神經。

而西索也不愧是西索,直到最後才倒下。

為了追求在最短的時間結束戰鬥,韓月緒沒有調整濃度,一般的念能力者大概會在十分鐘內死去,但她不認為這奈何的了西索。儘管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消耗了大量的體力,但韓月緒依然覺得他很快就能恢復。

她沒有多做糾纏,也沒有給他致命一擊,而是撈起地上的俠客飛奔離去。儘管殺掉西索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,但現在對她來說分秒必爭,西索並非自己的仇家,因此她的離去沒有絲毫遲疑。

才剛跑離開公園不遠,韓月緒就感覺到俠客停止了呼吸。她不自覺捏緊拳頭,提醒自己不要多想,即使他還剩一口氣又如何?失去意識無法回答問題,一樣無法替他治療。與其這樣,不如死去。

沒錯,還不如死去……韓月緒一邊壓抑著噁心的反胃感,一邊這麼安慰自己。

時間並不多,韓月緒沒有跑太遠,在鬧區中隨便找了一間隱密的房子,將俠客破爛的屍體放在了床上。她下意識想要去分析死因,但視線才剛掃過那雙空洞的碧色雙眼,便像是燙著般別開了目光。

別想了,死因毫無意義。她深呼吸一口氣,舉起了手掌。

這次可沒有瑪奇在,使用休戚與共十有八九會喪命。她聽到心裡那個聲音又在尖叫:這個人的死活跟妳有什麼關係?妳能保證他醒過來之後會救妳嗎?

不能。韓月緒心裡另一個聲音答得斬釘截鐵。

對流星街的死神來說,任何人的死活都與我無關,但是這個人從不稱呼我為死神。如果在這種時候沒辦法救他,這個能力又有什麼存在的必要?看著爸爸媽媽死去已經夠了,用不著看第三次。

第一個聲音氣急敗壞的說:爸媽是血親,他們之間怎麼能這樣比?

第二個聲音沉默不語。

「說的也是……如果能活下來的話,再來想答案吧。」

她的手毫不猶豫的落下。

 

俠客記得自己看見死亡朝他直面而來,那就是他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。再睜開眼,看見的是老舊木質天花板,原本撕裂四肢般的劇痛蕩然無存,取而代之的是便宜床墊的粗糙觸感,這些變化讓他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。

這地方要說是地獄也太舒適,說是天堂又太簡陋了。不對,天堂或地獄是想像力和文化的產物,實際上並不存在著標準,不能拿既定的印象去做判斷。

當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時,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。

「手術結束。」

潛意識是很神奇的存在,他都還沒能認出這個聲音,心就已經沉了下去。轉過頭,他看見了一個如天使般,渾身散發著聖潔氣息的美麗女性,還有一根逐漸消失的金色導管。

低頭看去,韓月緒倒在了一旁,鮮血流了一地,蔓延過破舊骯髒的地板。俠客能清楚的感覺到體溫下降,有如墜入冰窖。

他心裡有著一百個為什麼,但嚴重的耳鳴和頭暈讓他難以思考,彷彿被迎面痛擊。緊接著他注意到韓月緒的傷口並沒有流血,才想起那被稱為「祝福」的短暫時間,但剛才的走神讓他沒聽見祝福能持續多久。

血液重新流向大腦,俠客倒抽一口氣,轉頭看向修女急迫的問:「她還有多久的祝福?」

修女微微一笑,向他展示了懷錶。

十二分鐘,比團長當時多了一半以上的時間,但是這次瑪奇不在。他立刻想要把瑪奇叫來,但摸向口袋的手卻撲了個空。

手機呢?

他想起自己扔下了手機跟西索纏鬥,手機肯定還在公園裡。

去撿回來嗎?不,先不說自己根本不知道這裡是哪,就算知道,現在離開韓月緒身邊太危險。他還不知道西索的狀況,萬一再遇上他該如何是好?自己死了就算了,但此刻韓月緒的存亡也依靠他,不能白白送命。可一直呆坐在這裡,韓月緒依然會死去,自己可沒有瑪奇那種技術,就算大致上知道人體結構和臟器位置,也沒辦法關閉傷口,何況這裡根本也沒有任何工具……

思考,快思考……當務之急是避免失血過多,只要撐到韓月緒醒來就行……問題是該怎麼做才能止血?有什麼是他能做的?

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,俠客愈發焦躁。

當時間只剩下一半時,他決定不顧一切去撿手機,至少那還有一線生機。他衝出狹小的房間,因為太過著急而撞壞了門板,在手搭上大門門把前一刻,眼角餘光瞄到客廳桌上小巧的金屬製品,那讓他停下了動作。

一般情況下,這簡直就是最糟糕的選項,但此刻看起來卻有如希望。俠客毫無選擇,只能賭一把,他回身撈起那不足掌心大的方形金屬,鐵青著臉走回房間。

 

意識恢復的過程並不長,但糟糕的是疼痛來的比理性快得多。韓月緒覺得光芒才剛進入眼中,火燒般的劇痛就已經吞噬掉大半的理性,本能讓她綣曲身體,發出痛苦的呻吟。

「醒了?」

意識模糊之際,韓月緒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,但所有理性都拿來忍受劇痛的她,壓根兒沒空去思考對方是誰,她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:止痛藥,最快最有效的那種。

她瞬間就具現化出針筒,念的成分也在一秒鐘轉換了無數次,顏色一固定下來,她就不顧不管地把針扎進體內。這一系列流利的操作讓俠客嘆為觀止。

「先不要……跟我說話……」韓月緒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這幾個字眼。

大約十分鐘後,止痛藥開始生效,韓月緒終於有心思去了解狀況。她想起自己發動了休戚與共,看見俠客的胸膛開始有起伏,放鬆下來之後便因為大量失血和疼痛暈了過去。恢復記憶後,韓月緒也想起剛才那個熟悉的嗓音。

看來他還有點良心,沒扔下自己不管……韓月緒一邊想一邊低頭察看傷口。她心裡那一點寬慰,看到腹部大片燒燙傷的那刻,立刻消失的蕩然無存。

她氣得用母語罵了好幾句髒話。俠客當然聽得懂她的咒罵。

雖然一看就知道,正是這片燒傷才讓自己免於一死,俠客是為了就自己才這麼做,可韓月緒還是忍著疼痛抬頭瞪視他。

「……我可是為了救你才搞成這樣,你連找瑪奇幫我處理傷口都不願意嗎?」韓月緒的聲音飽含怒火,但卻也相當微弱。

這可不是拆開再治療就行的程度,燒傷讓傷處的細胞徹底壞死,如果要恢復成本來的樣子,她得大面積的挖開傷口再進行治療。挨痛就算了,過程不只難度大幅上升,她還得流一堆血。他這人到底有沒有良心啊?!

韓月緒很想對著俠客咆哮,無奈現在身體不允許,於是她只好想辦法用眼神殺死他。

俠客雖然沒有感到愧疚,但也沒有嘻皮笑臉,而是一臉平靜的說:「我手機扔在公園裡了,聯絡不上她。」

「手機我也有啊。」韓月緒掙扎著從口袋掏出手機。

「……」說實話,俠客還真的沒想到。

看他那個表情,韓月緒還有什麼不了解。既然他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,韓月緒便不責怪他。

「算了,瑪奇不在場的情況下,這已經是很不錯的處置了。」至少自己還活著,韓月緒這麼想。

「修女說手術風險會持續多久?」

「十四小時,妳已經昏迷十二小時了。」

「只剩兩小時,真是萬幸。」

「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救我?」

這是很關鍵的問題,對彼此都是。

從韓月緒醒來到現在,俠客一次也沒有笑過,他的表情看起來平靜而嚴肅,那雙乾淨的碧綠色雙眼,變得深不見底。他的眼中有著無數思緒交織,醞釀著一種瘋狂。

「真可惜。」看著這樣的他,韓月緒忍不住笑了。「我還想著如果沒能活下來,我就不用回答這個問題,你得自己去找答案。」

俠客沒能忍住,失控的大罵出聲,那一長串不用換氣也沒有重複的髒話,讓韓月緒都看傻了。她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講粗話。

「妳這也太過分了吧!」最後他這麼說。

韓月緒還沒從驚訝當中緩過來,愣愣地說:「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說粗話……生氣了?」

「換作是妳,難道能平心靜氣嗎?」

「不可能,我會更歇斯底里。」

聽韓月緒回答得如此乾脆,俠客反倒冷靜了下來。他雙手插腰,低下頭嘆了一口長氣,再抬起頭,表情已經恢復平常的樣子。

「告訴我,妳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他再次提出同樣的問題。

這個問題的答案很重要,他們心知肚明。

只要韓月緒能夠說出一個合理的原因,他們就能維持原本的關係;如果她說不出雙方都接受的解釋,俠客就得做出選擇 ── 前進一步,抑或轉身離開。

前方是他們不曾涉足過的領域,沒有人知道那裡是什麼樣子,也沒有人知道能在那裡待多久。

韓月緒很清楚什麼才是最優解,只要給出合理的答案就行,無論如何俠客都會買單,因為這樣毫無風險。但她同時也很清楚自己的缺點,她無法忽視顯而易見的事實。

「聽到我剛才說的話,你就能猜到答案了吧?」

她語氣平淡的開口:「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。」

俠客瞪大眼,韓月緒趕在他之前繼續說:「在你開口前我要替自己平反。你不得不承認,當下並沒有這麼多時間,讓我找出一個完美的答案再行動。」

一時之間沒有人再開口。他們看著彼此,整個空間被沉默給佔據,就連呼吸聲都太過惱人。

俠客知道她說的是事實。

他煩躁的撥了撥頭髮,話鋒一轉:「西索呢?妳殺了他嗎?」

「不知道,時間緊迫,他一失去追擊的能力,我就離開了。平常那個劑量毒不死他,但他才剛經過一番激戰,所以說不準……如果沒有遇上仇家,公園裡也沒有屍體,我想大概就是沒死吧。」

俠客不敢相信她輕易放過能殺掉西索的機會。

「唉……我真是搞不懂妳!」

「別說你,我自己都不太懂。」

「如果我沒救妳,如果妳就這樣死了怎麼辦?」

「我都死了還得考慮那些嗎?」

「妳到底為什麼要救我?!」

「都說了我不知道。」

韓月緒沒有更改答案,她的語氣依舊雲淡風輕,如果身體狀況允許的話她大概會聳肩,但現在她想避免拉扯傷口的動作。

「我沒時間去細想那些,當時我只覺得,如果讓你死在眼前,我一定會後悔。」

俠客直盯著韓月緒,數秒鐘的停頓後,突然沒來由地說:「韓月緒妳……加入幻影旅團吧。」

「我都拒絕幾遍了……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我有什麼答應的理由嗎?」

「那妳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嗎?」

韓月緒愣了下,平時這類的對話就只會停在自己沒理由答應,但他今天卻反問了自己,由此可知他這次是玩真的,一定要聽到理由才肯罷休。

「……我不喜歡刺青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你們團員不是都得在身上刺青嗎?我不喜歡。」

等了一會兒,發現韓月緒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,俠客瞠目結舌的問:「就這樣?」

「不然你期望聽到什麼冠冕堂皇的答案?殺人是不對的?偷盜是不好的?」

換做平常俠客可能會笑出來,但現在不是這樣的氣氛。

「這點小事完全可以商量。」

「我也不想被你們的規矩綁著,我還有很多地方想去看看。」

「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挺自由的,任務久久才有一次。」

「不說這個了,我有件事很好奇。」

「什麼事?」

「你的能力還在庫洛洛那嗎?雖然才一分鐘,但你確實死過一次。」

「好問題。」這出乎意料的問題讓俠客愣住了,他先是發動了念能力,接著撐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,緩緩開口說:「攜帶他人的命運沒有回到我身上,但照理說死亡之後能力應該會從盜賊祕笈裡消失……問了就知道。」

韓月緒點點頭,抬手撥打電話。對方很快就接了起來,她將話筒湊近耳邊。

「喂,瑪奇……」

「西索那個渾蛋!」

電話那頭傳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謾罵,驚得韓月緒立刻將話筒拿開,過大的動作拉扯到了傷口,她倒抽一口冷氣。

好不容易從疼痛中緩過來,韓月緒虛弱的說:「瑪奇……算我拜託妳,小聲點。」

「為什麼妳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快死了?」

「妳要是繼續在我耳邊大吼大叫,我就真的要死了。」為了不讓她繼續破口大罵,韓月緒連忙接著說:「聽著,庫嗶的事請節哀順變,但俠客還沒死……」

「什麼?!我就覺得很奇怪,怎麼會找不到屍體。等等,妳怎麼會知道?難道妳……」

後面的話韓月緒沒聽見,她一把將手機拍到床上,齜牙咧嘴的說:「我真的覺得我要死了……」

「換人聽電話吧。」看她這樣,俠客走上前從她手裡接過電話,他也不管對方正在說什麼,開口便說:「我是俠客。」

瑪奇中氣十足的驚呼溢出話筒,就連躺在床上的韓月緒也能聽見隻字片語。

「慢點,我會依次說明。團長呢?他跟妳在一起嗎?我有件事想確認。」俠客淡定的打斷她的話,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出去講電話。

韓月緒根本沒心思管這些,隨便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。她只想要一個安靜的空間。

她確實也如願以償,整個房間安靜了十多分鐘,當韓月緒以為自己會這樣睡過去時,敲門聲有規律的響起。俠客推開門走了進來,韓月緒看著他拖來一張椅子,坐到了床邊。

「如何?你的能力呢?」

「念的四大行和應用都沒問題,使用上也很正常,但攜帶他人的命運徹底消失了。」俠客解釋道,「因為能力從盜賊祕笈裡消失,團長斷定我已經死了,這通電話帶給他不小驚嚇。」

說完他還忍不住笑了下,顯然庫洛洛的反應很是精采。不過,韓月緒倒是笑不出來。

「能力的事我很遺憾。」她說。

雖然確實想過這個可能性,但實際聽到還是覺得很可惜。練成一個能力豈是一朝一夕,她無法想像自己付出這麼多心力,吃了這麼多苦才修練來的能力,一覺醒來就這樣消失。

與她肅穆的表情不同,俠客倒是輕鬆的聳聳肩,微笑著說:「沒什麼,重新修練就行了,一回生二回熟。我也正好想想,該如何調整能力的缺點。」

「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樂觀。」

「還好啦,畢竟我有很多時間可以做這件事。」

韓月緒一臉疑惑的想了想,猜測道:「你們為了向西索報仇,決定要韜光養晦、養精蓄銳?」

「沒有,他們恨不得立刻揪出他,扭斷他的脖子。」

「那你哪來的時間?」

「他們要去黑暗大陸。我跟去也只是礙手礙腳,所以團長讓我留下來執行別的任務。」

「真是辛苦你了,我從以前就覺得幻影旅團是黑心企業。」

俠客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,那讓韓月緒心中警鈴大響。

「……你幹嘛?」

「妳不好奇我的任務?」

「你們的任務跟我有什……不會跟我有關吧?」

「團長叫我趕緊把能力練回來,然後把妳拉進團。」看著韓月緒瞠目結舌的模樣,俠客忍不住大笑著說:「在妳答應之前我會跟著妳的。」

「你們難道是神經病嗎?!」韓月緒忍不住怒罵出聲,接著她很快就冷靜下來,語氣冷淡的說:「放棄吧,再過一個鐘頭我就能恢復能力,治好傷之後,擺脫你簡直易如反掌。」

俠客兩手一攤,無奈的說:「那就沒辦法了,我只好一個人漫無目的地找妳,現在失去了能力,過程中要是不小心遇到仇家,我也只能以命相搏了。」

「你在威脅我?」韓月緒瞇起眼。

「我在陳述一個極可能發生的未來。」俠客認真誠懇的說。

非常明顯,韓月緒豁出性命才把俠客救了回來,如果他這麼簡單就又死了,她根本就白忙一場。庫洛洛吃定她不可能丟下俠客,才會下達這種任務。

「該死!」

這是韓月緒受傷到現在,覺得最活力十足的一刻,她氣得跳起來破口大罵。但她還沒來得及坐起身,便被俠客笑瞇瞇的壓回床上。

「別這麼激動,小心扯到傷口。」

「你叫我怎麼忍得下來!」

「怎麼樣,後悔救我一命嗎?」

韓月緒瞪了他一眼,沒有開口說話,但俠客知道這就是答案了。

「這樣不是很好嗎?我能慢慢修練自己的能力,妳也有時間去思考答案。」

韓月緒收回視線,看著天花板嘆了口氣,語氣有些不甘心的說:「本來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,應該要由你去做的……」

「是啊,所幸我們都還活著。妳想去的地方有哪些?我陪妳一起去吧。」

「不用你陪,我本來就計畫自己一個人去。」

「別這麼說嘛。」俠客笑瞇瞇的說,泉水般乾淨的碧色眼眸中,閃爍著晶亮的笑意。「除了念能力之外,我能做的事情可多著,我保證妳一定不會後悔的。」

 

──────

以上,番外篇已全數完結。謝謝各位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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