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月緒的眼神瞟向左邊的芬克斯,接著再移向右邊的飛坦,有些不滿的開口問:「我們提早來,就是為了蹲在這裡嗎?」

「妳要站著也行,那邊有棵樹。」飛坦冷冰冰的說道。

韓月緒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,但還是草叢堆移動到了樹邊。畢竟蹲著還是比站著辛苦,施展絕的話在哪裡都無所謂。

「對了,妳昨晚待在俠客房裡幹嘛?」

芬克斯顯然想要問得雲淡風輕,像是突然想到一樣,但那不自然飄移的眼神,一看就知道密謀許久,而且他超想知道。

韓月緒微微瞇起眼,心裡猜想,這人搞不好就是為了八卦才硬把自己拉出來。

不過也沒什麼好隱瞞的,因此韓月緒決定這次先放過他。她聳聳,語氣平淡的說:「也沒什麼。俠客先大鬧了一陣子,我受不了之後直接敲暈他,確認他有好好睡著,不會被自己的嘔吐物給嗆死之後就離開了。」

芬克斯本來還期待有什麼粉紅色泡泡,結果她又是敲暈又是嗆死的,看到屍體的可能性還比較高。

他失望的嘆了口氣說:「我看俠客那個反應,還以為你們一定有發生什麼,想不到這麼無聊。」

「除了你想的那件事之外,我們能做的應該都做了吧?畢竟俠客當下真的很不清醒。」

韓月緒無視芬克斯合不上的下巴,以及飛坦直勾勾的視線,自顧自地想:沒錯吧?手也牽了,抱也抱了,親也親過了,除了那傢伙本來會跟別人做的那檔事之外,該做的也都做了。

芬克斯摸了摸腦袋,皺著眉頭說:「我真的不懂你們的進度……」

「老實說,我自己也不是很懂。」韓月緒聳聳肩說道。

想到昨晚的事,韓月緒還是非常火大,她冷笑了下,對著躲在草叢裡的兩人說:「昨晚以前的事就算了,畢竟我也沒有立場說什麼,但從今而後你們再知情不報的話……」

「怎樣?」飛坦有些挑釁的反問。

韓月緒露出了挑不出一絲瑕疵,完美的燦爛笑容說:「你們就最好注意自己的每一口呼吸。」

「……」

兩人不自覺屏住呼吸一秒。

如果她說的是你們就死定了,或是我一定會宰了你們,這種空泛的威脅話語,他們才不會放在心上,但問題是她把話說得這麼具體,就讓人笑不出來了。連一向脾氣火爆、天不怕地不怕的飛坦,都沒繼續挑釁韓月緒。

讓韓月緒訝異的是,大家對於她和俠客之間關係的關心程度之高,向來與八卦絕緣,對他人私事漠不關心的飛坦,都開口問了句:「所以你們兩個現在到底算是什麼關係?」

「沒錯,你們現在算是什麼關係?」

「怎麼樣都跟你們兩個沒關係吧。」

「怎麼會沒關係?我們可是看著俠客一路熬過來。」

韓月緒嘆了口氣,停頓了一下,接著才說:「不知道,也要看俠客怎麼想。就連他要的是什麼,我都還不是很清楚,先談過再說吧。」

「他應該什麼都沒想吧。」飛坦毫不猶豫的說道。

韓月緒一聽就皺起眉頭,一臉懷疑的看著他。

「他對妳的期望沒這麼高,可能還來不及想這麼深。」

「……」

因為太有道理了,所以韓月緒決定當作什麼都沒聽見,果斷展開別的話題。

「你們怎麼會對這款遊戲有興趣?有什麼特別的嗎?」

飛坦顯然也對他們之間的話題沒興趣了,立刻接下去回答道:「聽說這款遊戲可以讓整個人進去玩。」

「整個人?」韓月緒皺起眉頭。

「聽說是這樣,目前進去之後出來的人不多,情報也就不多,但這件事是確實得到證實的。」

「出來的人不多,不就代表這個遊戲具有成癮性,或者會箝制玩家嗎?」韓月緒越聽眉頭皺得越深,她一臉無法苟同的說:「這種遊戲也太危險了吧,為什麼想玩?」

「就是危險才有挑戰的價值。」飛坦毫不猶豫的答道。「離開遊戲的人不多,但並不是沒有,據說只要達成某些條件就能平安的回來。況且,那裡頭有一些特別的東西。」

「例如呢?」

「特殊的寶石之類的,還有一些特殊的能力,通關的話可以帶回現實使用。」

「對了,聽說也有治療傷勢的能力,連失去的身體器官都能完全復原。」

「喔?這倒是有點意思。」

芬克斯的話勾起了韓月緒的興趣,她挑起眉,有些好奇的問:「難道也有復活死人的能力嗎?」

「那是不可能的吧。」

「這種能力妳自己不是就有了嗎?」

「不,我那個不算是復活,而且每次使用的代價太大了。團長甚至說,這個能力送他都不要。」

「喔……看來真的很爛。」

韓月緒已經懶的幫自己辯駁什麼了。

「如何,有興趣的話要一起玩嗎?」

飛坦主動的邀約嚇了韓月緒一跳,她訝異的開口說:「由你主動邀請人還真少見。」

「遊戲單刷當然沒有那麼多問題,但組團的話還是要有個補師比較妥當。」飛坦一臉認真的解釋。

韓月緒只覺得無語。她有些猶豫,因為玩遊戲太花時間,她向來不太願意投入,不過最近沒什麼事要做……

韓月緒一本正經地說:「如果一開始就先找好脫離遊戲的方法,讓我隨時都能離開的話,我就跟你們一起玩。」

飛坦和芬克斯互看了一眼。

「我沒意見,你呢?」

飛坦聳聳肩,顯然也無所謂。

「好,那我就跟你們組隊吧。」

韓月緒話才剛說完,目標的車輛就出現在視線範圍內。

他們立刻停止交談,進入備戰的狀態,隨時準備動手。雖然他們沒有注意到,可在這一刻,他們三人的表情多少都有些興奮。

「記得兩台都要拿到。」韓月緒提醒道。

「一人負責一台沒問題吧?」芬克斯咧嘴一笑。

「我負責前面那台。」

「那我就負責後面的。」

他們的身影一晃,緊接著是車體的碰撞聲、火焰燃燒的劈啪聲,以及人類的哀號。

等到他們結束跟糜稽的交易,拿著遊戲回到基地時,已經過了中午時分。當然,為了不讓交易金額曝光,韓月緒是獨自與糜稽見面的。

當他們不著邊際的聊著沒營養的話題,一踏進基地大門,就看到明明表情在笑,但卻看起來殺氣騰騰的俠客,以及一干等著看好戲的人們。

韓月緒和飛坦一臉不解,只有芬克斯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,於是所有人的視線集中到了他身上。

「他這麼生氣還真罕見,你到底做了什麼啊?」韓月緒表情詫異的開口問:「你弄壞他手機了嗎?」

芬克斯沒有回答,他覺得弄壞手機俠客搞不好都沒這麼生氣。

見他們沒有人要開口,事不關己的飛坦便開口說:「既然跟我沒關係,那我去研究這套遊戲了。」

此時,笑而不語俠客也終於開口了。

「芬克斯。」

「俠、俠客,你聽我解釋……」

「閉嘴。」

芬克斯立刻闔上嘴,一句話都不敢多說。

「我現在有更要緊的事,所以這次就放過你。下次再發生類似情況的話……」俠客的笑容愈發燦爛。「我就宰了你。」

芬克斯收回前言,就算是空泛的威脅話語,一本正經的說出來還是很可怕。

「要緊的事?難道是昨天的事嗎?」韓月緒疑惑的開口問。

俠客恢復了原本的神色,他的表情看得出有些窘迫,但依舊點了點頭。

「妳現在有時間嗎?」

韓月緒給出了肯定的答案。

她看了看後面那群好奇的眼睛都快掉出來的人,露出了一種帶有點鄙視的無奈表情,轉頭對俠客說:「我們換個地方吧。」

「這樣當然最好。」

在他們離開前,韓月緒特地轉頭跟芬克斯說:「應該不會花很久的時間,你記得叫飛坦等我回來再玩遊戲。」

並肩走在一起的俠客訝異的開口問:「妳要跟他們一起玩那個遊戲嗎?」

韓月緒點頭。「聽完飛坦他們解釋之後有點興趣。」

「我稍微調查過,那個遊戲不是很危險嗎?」

「有多危險?跟流星街街頭一樣嗎?」

俠客舉起雙手苦笑,表示自己投降。

「你要加入嗎?他們答應我進遊戲先找離開的方法,不想玩隨時可以脫離。」

「也好。一次最多可以幾個人遊玩?六個?」

「好像是八個。」

他們不知道的是,他們一個轉頭,瑪奇問了跟俠客一樣的問題。

「韓月緒要跟你們一起玩那個遊戲嗎?」她的語氣相當訝異。

「嗯,她好像有點興趣。看這個樣子,俠客應該也會跟著進來吧。」

瑪奇沉吟了一會兒。

「那,我也去吧。」

「啊?!妳也來?」芬克斯震驚的瞪大了眼,對著她嚷嚷道:「妳不是對這種最沒興趣了?」

「我有興趣的是韓月緒和俠客之間的好戲。」

「這樣的話我也有興趣。」派克諾妲立刻開口說。

「等等,這款遊戲就算擴充,最多也就八個人能玩。」

「那還剩下一個名額。」

「為什麼只剩一個?」

「團長不也說他也有興趣嗎?總得幫他留個位置吧。」

 

韓月緒和俠客來到了舊城區少數還存有的公園。

雖然說是公園,但是這裡實際上除了損壞的鞦韆、長椅,倒塌的溜滑梯和一堆雜草之外,就是一片空蕩蕩的土地。

「這裡應該就不會被偷聽了吧?」

俠客點頭認同道:「畢竟周遭沒有遮蔽物,就算用絕也很容易被發現。」

「如果他們不惜用上絕也要偷聽,那我就隨便他們了。」

他們看著彼此,場面有一小段時間的沉默,像是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。

最後,韓月緒先開口了。

「昨天……昨晚的事,你記得多少?」

俠客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腦袋,緩緩開口說:「記得不少,但就是不知道哪些是真實發生的,哪些不是。」

「那你記得什麼?」

俠客沒有回答這個問題,他的視線飄移了一下,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幾句完整的句子。韓月緒莫名的被他的反應給逗樂,笑著說:「我就說你會後悔……看你的反應,記得的應該都是真實發生過的。」

俠客也只能乾笑。

「你記得我昨天問你,『關係』這件事,你是不是都想清楚了嗎?」

俠客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,搖了搖頭說:「沒什麼印象。」

韓月緒鬆了口氣,點點頭說:「我才在想,要是你清醒跟酒醉時的答案不一樣該怎麼辦?既然你不記得,那我就正好再問一次。」

「昨晚,你說你不想要只是搭檔的關係,這是真心的嗎?」

這是相當切入核心的問題。

俠客正色的點頭,表情相當認真的說:「我一直都是這麼想。」

一直嗎?

不知為何,她有一種感覺,好像俠客等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。

韓月緒的內心小小的動搖了一下,但她沒有表現在臉上,而是像掩飾什麼邊撇過眼神,繼續問道:「你真的想清楚了嗎?我們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,如果只是『搭檔』的話,不是更加穩當嗎?」

話一說出口,韓月緒心裡便隱隱感到怪異。明明是一樣的話,昨天的她說出口時,覺得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想法,可今天的她卻因為這番話而感到難過。

俠客聽完立刻皺起了眉頭。

「我不懂妳的意思,這兩者有什麼相關性嗎?」

跟昨天迷迷糊糊的模樣不同,此刻他的表情相當嚴肅,語氣聽起來甚至有些嚴厲。

「一定要知曉明日才能做出改變嗎?未來本就不得而知,正是因為如此,現在想要什麼、想怎麼做才更加重要,難道不是嗎?現在都沒辦法把握,還談什麼未來?」

「……」韓月緒覺得自己錯了。

昨天她覺得俠客喝醉時應該比清醒時好對付,但她很快就發現,只要沒辦法講道理,任何人都很難對付;今天她覺得俠客清醒時應該比喝醉時好溝通,但她現在發現這人邏輯清晰,滿嘴道理又滔滔不絕,跟他談話與其說是溝通不如說是被罵。

韓月緒因為尚未想好該如何開口而沉默,但這看在俠客眼中卻成了截然不同的意思。

他覺得事情正在逐漸脫離掌握。根據過往的經驗,越是如此便越該保持冷靜,俠客很清楚,但卻難以自制。不只事態,就連自己都快要失控的感覺,讓他更加的焦躁。

為了壓抑這樣的感覺,強迫自己保持冷靜,他的表情變得異常緊繃。

「妳就是為了說這些話,特地來到這種地方嗎?」

這本該是雲淡風輕的一個問句,但卻因為刻意壓抑情緒,變得疏離又冷淡。

韓月緒瞪大眼,不敢置信地看著他。俠客更是一說出口便後悔了,這個態度對事態的發展毫無助益。

他一方面因此感到懊惱,另一方面也覺得再也無法壓抑自己了。

他知道自己正脫離理性的掌控,可卻也無能為力。

……真的是無能為力嗎?

俠客對自己感到質疑,但這個一閃而逝的疑問還沒有解答,韓月緒便開口說:「當然不是,只是我還在想應該從何說起。」

「妳在整我嗎?」

「我沒有!」

「既然如此,還沒想清楚就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?」

他咄咄逼人的態度,讓韓月緒感到無措。

俠客理解她的反應,畢竟他幾乎沒有在她面前展現過這一面。

自己似乎把她逼得太緊,他不希望為難她,可偏偏現在脫口而出的每句話,都不受理性的控制,他厭惡這樣的自己。俠客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,從許久以前就一點一點累積在他心裡,此刻已經堆積到了喉頭,他再也嚥不下去,既無法獨自消化,也無法繼續忍耐。

他別無選擇,只能一吐為快。

「昨天妳吻了我吧?既然還沒想好,那個吻是什麼意思?」

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、太直接,韓月緒無法隱藏自己的震驚,她倒抽了一口冷氣,身體不自覺地縮瑟了一下。那雙清澈的紅褐色大眼裡,除了驚慌之外還有一絲退卻。

「哈……」她的反應讓俠客的心涼了半截。

他雙手抱胸,碧綠色的雙眼緊緊盯著韓月緒,勾起嘴角,皮笑肉不笑的說:「我先聲明,妳最好想清楚再開口,如果在做出這種事之後,妳卻說出什麼不像話的拒絕理由,我絕對會瘋掉。」他加重了語氣,一字一句的重複:「我絕對會瘋掉。」

「用不著強調兩遍吧……」韓月緒本能的感覺到了危機,這句話絕對不只是比喻。

俠客沒有接話,他死死盯著她,臉上依舊是那抹沒有笑意的微笑。

韓月緒不自覺吞了吞口水,忍住想要向後退的衝動,別開視線慌張的說:「等等,我沒想到會面對這麼直接的逼問,你至少讓我做點心理建設。」

她的閃爍其詞讓俠客皺起眉,他深呼吸一口氣,然後吐出一聲沉重的長嘆。

「韓月緒。」

「什、什麼?」

「妳不要再逃避問題了,說什麼都好,乾脆把心裡想的直接說出來吧。」

韓月緒心一驚,緩緩將視線移回了俠客身上,小心翼翼的開口:「看得出來?」

「當然,妳以為我看著妳多久了?」

俠客放下雙臂,覺得實在是忍無可忍。

「如果沒有發生最近這些事,我大概會覺得,讓妳逃避下現實也無所謂,不需要這麼咄咄逼人。但是妳這次差點就死了!妳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?妳知道我有多後悔嗎?」

後悔。老實說,俠客覺得沒有比這更不適合自己的字眼,但在有關韓月緒的事情,他卻總是一次次的感到後悔。

「妳恢復記憶時,我很後悔,如果妳決定要離開幻影旅團,我有什麼立場挽留妳?妳為了拯救窩金險些死去時,我也很後悔,如果妳再也睜不開眼,未來站在墓碑前的我,永遠、永遠都只是搭檔的身分。」

這樣的話語太過情緒化,俠客壓根兒不想說出這些。他能感覺到腦袋裡有個聲音,正大聲咆哮著要他住嘴,可同時卻又有另一個決策的位置,要他不顧一切的說出一切。

此刻那個位置顯然比理智更加強大,於是俠客繼續開口:「當時我甚至在思考,以搭檔的身分,我夠資格為妳流眼淚嗎?我甚至以為那就是結局了!我受夠毫無作為的自己,受夠了每當這種時候都只能感到無力,我……」這一瞬間,理性突然奪回了身體的主控權。

他倏地收了聲,看著一臉詫異的韓月緒,意識到自己的失態。

「我只是……」俠客捏緊了拳頭,挫敗的別過了頭,絞盡腦汁想著接下來該說什麼,但是腦袋卻是一片空白。

此時,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溫暖,包覆住他的雙手。

「俠客,可以了,我知道了。」

俠客訝異的轉回頭,看著韓月緒皺著眉頭,拍了拍他緊握的雙拳,示意要他放鬆。他順從的鬆開手,韓月緒隨即用雙手包覆著他的手掌,抬起頭來看著他。

「我知道了。」她再次這麼說。

俠客在那雙乾淨的紅褐色眼眸中,看見了瞪大眼的自己。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。

俠客舉起沒被握住的那隻手,遮住自己半張臉,嘆了口氣輕聲說:「抱歉,我太激動了。」

「不,你說的對。是我的錯,我太任性了。」韓月緒不再別開視線,她看著眼前的男人,清楚且誠懇的開口:「對不起。這次我不會再閃避了……雖然我覺得自己大概沒辦法說得很好,但是我有想要告訴你的事。」

「我說了,我可不接受不像樣的拒絕。」

韓月緒啞然失笑。她沒有回覆這句話,而是緩緩的開口:「我一直都覺得,直到現在也依舊覺得,同伴的關係肯定比情人可靠。我不想把問題歸咎到別人身上,但你看看我的雙親,應該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會這麼想吧?我……」

韓月緒屏住了呼吸,她咬了咬下唇,垂下眼眸然後再次抬起。

「我不是不知道你的想法。」

「妳知道?」俠客瞪大眼。

「不是一開始就知道,大概是從我爸那裡離開之後,開始隱隱有感覺。真的開始搞清楚,是從流星街回來之後。不過你也知道,這陣子兵荒馬亂的。」

「是這樣沒錯。」

「可即使察覺到了,我也不打算去正視這件事。就像我剛才說的,我覺得夥伴的關係比較牢靠。一直到昨天下午,瑪奇跟我說了你喝醉之後都是怎麼『鬧事』的。」

直到剛才都還盛氣凌人的俠客,一聽到這些話眼神瞬間閃爍了下。韓月緒也注意到了,但她的目的並不是指責俠客,因此她就當作沒發現,繼續說了下去。

「就像你思考的,搭檔的身分足以為彼此流淚嗎?我也在想,對於你的行為,我有什麼立場生氣?我總不能一邊約束你,又一邊無視你。況且,你也有選擇的權利,人心本來就變來變去……」

「不是妳想的那樣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昨晚不是妳想的那樣,那個人是……」

「替代品,我知道。」

俠客瞪大了眼。

見狀,韓月緒苦笑著說:「我說了,我知道你的想法,也知道你得有多壓抑,才會放任自己這麼做。抱歉,都是因為我的逃避。」

「是啊,而且妳到現在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韓月緒一臉疑惑的看著他。

「那個吻是什麼意思?」

「意思是我承認了。我承認我也喜歡你。」

話一說出口,韓月緒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,她別開視線,下意識想要放開俠客的手,但他卻反握住了她。

韓月緒再次抬頭看他,他臉上沒有絲毫笑意,而是一臉嚴肅。

「既然如此,剛剛的閃爍其詞,是妳想反悔的意思嗎?」

韓月緒搖搖頭。

「這陣子我一直想到父親問我的問題。」

「他說了什麼?」

「他死前問過我,在現在的人生中,有沒有失去之後會很難過,即使每次想起來都很心痛,還是捨不得遺忘的人?我本來說沒有。」

「本來?」

「我後來想到了你,改口說有一個。」韓月緒停頓了一下。「我想,那時候答案就很明顯了,只是我一直不願意承認。」

「為什麼?」

「……因為我很害怕。」

韓月緒的語氣很微弱,輕的好像隨便一陣風都能吹散。

「感情是如此不牢靠的東西。要是我們的結局跟我父母一樣,那我寧可永遠維持現在的關係。」

這是韓月緒的真心話,是她一直藏在心底,深怕被再次碰觸的傷痕。即使只是說出口,都令她感到不安。

俠客知道,這是她最真摯也最脆弱的一面。一直到這時,他才終於放鬆了緊繃的表情。

他輕聲說:「害怕這一點,我也是一樣的。」

「我知道,所以我才感到抱歉。」

這句話消散在空氣中,他們沒有人再開口,像是雙方都在消化剛才發生的事。沉默延續了好幾秒,俠客才緩緩開口問:

「妳現在不怕了?」

「沒有,還是很忐忑。」

「既然如此,為什麼昨晚決定承認了?」

「我想到父親問我的問題,覺得我對於答案的理解,似乎是錯的。」

俠客一臉不解。

「失去之後會很難過,每次想起來都很心痛,卻還是捨不得遺忘,這句話真正的意涵應該是這樣才對──即使一開始就知道會失去,我還是會選擇跟你相遇。」

韓月緒露出了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,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她的耳根有些泛紅。

「抱歉,讓你等了這麼久。」

微風吹起了她的黑色髮絲,她的背後是一片廢墟,廢墟之後是一片有如精心調和過的淡藍色天空。俠客將她一把拉進自己懷中,像是找到了追尋已久的東西。

「沒有很久……」

「什麼?」

「我說,我沒有等很久。至少從結果上來看,是值得的。」

韓月緒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,但俠客卻在此時收緊了手臂,讓她難以抬起頭。韓月緒無奈的笑了,她抬起手來回擁他。

「現在不生氣了?」

「我本來就沒生氣。」

「你有吧?」

「沒有。我只是比較焦躁而已。」

「確實是挺焦躁的……也有點生氣吧?一點點?」

「好吧,真要說的話是有一點點。」

「我就知道。」韓月緒笑了出來。

她輕快的笑聲,讓俠客再度感到焦躁。

風沒能吹散她的笑聲,但使聲音停止的方法也不止一種。俠客低下頭吻住了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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