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hat's in a name?

翌日早晨。

韓月緒和俠客一邊伸展身體，一邊走出被改建成旅館入口的船艙。

才剛踏到陽光下，便聽見了酷拉皮卡指責葛雷塔的聲音。

「你不應該煽動大家，這樣下去一定會有人遇難！」

「減少考生人數也是考試的方法之一。」

相較於酷拉皮卡的不悅，葛雷塔的語氣倒是相當平淡。話才剛說完他便轉過身，一邊開口一邊離開。

「無論如何我都會想辦法活下去，其他人的死活不干我的事。」

聞言，韓月緒挑起眉輕聲說道：「這個想法倒是挺適合流星街的……」

注意到聲響的小傑，朝兩人的方向轉過頭，接著笑著揮了揮手。

「啊，俠客哥哥和韓月緒姐姐。」

「唷，早啊。」俠客抬起手，笑著跟大家打招呼。

「居然說早……」雷歐力低垂著頭，一臉被打敗了的模樣。「都什麼時候了，你們兩個居然睡得著嗎？」

韓月緒緩步走到他們面前，一臉理所當然的開口：「反正有什麼風吹草動我們也會醒過來，既然如此就應該要把握時間睡覺。」

「話是這麼說沒錯……」

「不說這個了，現在情況怎麼樣？」

酷拉皮卡表情沉重的搖了搖頭。

「大部分的人都決定要出海，獨自抵達戒備爾島。」

「戒備爾島……他們怎麼知道方向？」

於是酷拉皮卡向兩人解釋了剛才的收穫，以及大家的討論結果。

「原來如此，所以才覺得這次的試驗內容，是要我們抵達戒備爾島。」俠客食指彎曲抵著下巴，思考了一下子之後抬起眼來開口：「我個人倒是認為他們的判斷沒什麼不對。」

「看吧，酷拉皮卡。」聽見俠客的發言，雷歐力連忙開口說道：「我了解你剛才那一番話的意思，不過那些傢伙說的也有道理。」

「我這麼說就是希望大家一定要謹慎行動。」酷拉皮卡皺起眉，語氣依舊強硬。

聽見兩人的對話，俠客先愣了下，接著露出了意味深遠的笑容，開口說道：「等等，你們誤會了，我只是說我覺得他們的判斷沒什麼不對，沒說我支持他們的做法。」

眾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俠客身上，他的姿勢未變，垂下眼一邊思考一邊開口：「他們的想法沒什麼不對，但卻太過簡單了。站在獵人協會的立場，如果這項試驗只是單純的要我們抵達戒備爾島，那他們替我們準備了指南針和地圖，也留有些許糧食和水源，這不是很可疑嗎？在這麼充足的生存條件下，他們又能測出什麼？難道只是想測出我們當中誰最會駕船嗎？」

「這……不太可能吧。」

此時雷歐力也了解俠客想表達什麼了。

「我也覺得不可能，因此應該把這個選項剔除，這場試驗並不是單純的要我們抵達戒備爾島這麼簡單。」

俠客拍了下手，看著所有人開口說出結論：「所以我才說他們的想法太過簡單了，像這樣擅自行動，反而一腳踩進了這場試驗的陷阱。」

韓月緒點了點頭，接著說道：「不過我個人覺得，『抵達戒備爾島』這個大方向應該沒錯，因為如果這座島上什麼都沒有，那留在這裡也沒辦法測出什麼。」

半藏認同的點了點頭。「我同意你們的說法，不如從現在開始，我們分頭去查那座島的位置，你們覺得如何？」

「總比什麼都不做要來得好。」奇犽偏頭對小傑說道：「小傑，我們去剛才那個地方。」

「嗯。」

說完這兩個孩子便一前一後的跑走了。

「那我們也四處晃晃吧，說不定會找到什麼有用的資訊。」韓月緒抬頭看著俠客說道。

「如果有發現的話，再到鑑橋集合吧。」俠客擺了擺手，接著便與韓月緒一同離開。

在翻覆的沉船上踩踏著輕巧的步伐，兩人一同躍到了身穿小丑裝的男人身後。

原先望著遠方海域的西索，此時也感覺到了後方兩人的存在，回過頭來微微一笑：「唷~」

「自己一個人看海背影很淒涼啊，西索。」韓月緒忍不住調侃道。

西索呵呵呵笑了幾聲，接著開口說道：「不是自己一個人唷~伊耳謎也在。」

像是要回應他的話一般，伊耳謎從後方稍大的船隻上走出，一躍而下之後來到他們附近。

「你們打算怎麼做？」伊耳謎說話一如既往的簡潔。

「這個嘛……觀望情況，幫點小忙。」俠客笑道。

韓月緒點了點頭表示同意，同時接口道：「必要的時候再出手就好。你們呢？」

「我要旁觀~」西索翻出一張梅花A，笑瞇了眼。

伊耳謎點了下頭，也說道：「我也旁觀。」

「我想也是。」

「不過我們現在可是名符其實的在同一艘船上，必要的時候還是出手幫忙吧。」

「那當然~」

伊耳謎也點了點頭。

「既然這樣，那我們走了。」

「辛苦了~」

西索微笑著將手中的梅花A翻了個面，變出了另一張鬼牌。

雖然總覺得有點惱火，但是俠客和韓月緒還是有默契的，對這舉動視而不見。

現在辦正事要緊，跟這傢伙糾纏這種小事下去肯定沒完沒了……

兩人一躍而起，像來的時候那樣，踩踏著輕巧的腳步離開。

*

面對著一扇卡死的厚重鐵門，韓月緒毫不猶豫的抬腳踹開了它。

姿態隨意從容，但那扇結實的門板就這樣筆直的往後飛去，直到撞上了牆落下。

碰的一聲巨響，幾乎傳遍了半艘軍艦，讓不少人抬起頭來看向這方位。身為當事者的兩人倒是滿不在乎的模樣，面不改色的踏進了空蕩蕩的房間。

許久不曾使用的房間，因為剛才粗暴的對待而揚起了大量的灰塵，裡頭每一項物品上頭都染上了灰濛濛的色澤，手指輕輕一掃便能積起一團黑。

「幾乎沒有留下來的東西……」

「所以只有這張書桌和這幾本書，才更顯得可疑，不是嗎？」俠客伸手拿起了擺在桌上的陳舊書籍，看著韓月緒微笑著說道。

「那扇門比想像中要容易打開，大概是過去曾經被打開過。」韓月緒思考過後說道：「這是獵人協會特意留給我們的線索吧。」

「那我們就來看看，他們留給了我們什麼資訊吧。」

在韓月緒一邊打量著四周的時候，俠客便將桌上留著的書籍瀏覽過一遍。

過沒多久，感到有些無聊的韓月緒，轉過頭問道：「怎麼樣，有看出什麼端倪嗎？」

「這個嘛……」俠客放下書本，露出有點無奈的苦笑說道：「總之，我們遇到大麻煩了。」

聞言，韓月緒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般，重重的嘆了口氣：「……我想也是。」

然而，在聽完俠客言簡意賅的解釋之後，韓月緒一貫從容平淡的表情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。

「……早知道當初就跳上那艘飛船了。」

「總之，現在先把消息帶給他們吧。」

兩人踏入控制室的時候，半藏剛說完希望大家齊心協力度過這次難關的發言。眾人一致看向走進來的兩人，心裡同時想道：糟了！忘記還有這兩個實力深不可測的人，他們不會對於剛才表決的人有意見吧？

像是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一般，韓月緒瞥了他們一眼，語氣平淡的開口說道：「你們不管做什麼，我們都沒意見。雖然不會聽從你們的命令，但必要的時候我們會出手幫忙。」

「畢竟我們的目標一致嘛。」俠客臉上還是那如鄰家哥哥一般，直爽無害的笑容。「這是我們發現的日誌，你們看看吧。」

說完他便將那本有些破舊的日誌，放在酷拉皮卡的手上。

「這是……」酷拉皮卡翻開日誌，瞬間瞪大了眼。

明白接下來入夜之後，他們暫時也沒辦法做什麼的韓月緒和俠客，一坐一站的在高處望向海洋的另一端。那是幾乎將海洋與天空連結的，巨大的水龍捲風。

同時那也是他們這次試驗的考題。

讓人連在平地也站不穩的劇烈強風，像利刃一樣刮過他們的皮膚，然而他們的背挺得比任何人都要直，身子絲毫不受這狂暴的氣候影響，平靜的表情反倒像是吹撫著舒適的夏日微風。

韓月緒青絲般的黑色柔順長髮在空中狂舞，凌亂卻帶有種瘋狂的美感。

看著葛雷塔的快艇迅速的被風暴中心給拉去，當所有人都認為他沒救了的時候，小傑卻毫不猶豫的往海一躍而下！他的舉動逼得其他考生，也慌亂的展開救援行動。

「那個孩子……」認出葛雷塔的韓月緒，感到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。「那個考生明明不是值得讓他冒險的貨色。」

不如說剛才那一群率先被捲走的考生，某種程度上就是他害死的。若不是他的危言聳聽，或許那群考生有接受半藏勸阻的可能性。

「不過也看得出來，他就是會做出這種事的孩子。」俠客臉上的笑容不變。「但這不見得是個優點就是了。」

「今天不管在小艇上的人是誰，那孩子都會跳下去吧。」韓月緒突然有些好奇，在什麼樣的環境下，才能教育出這樣的小孩？

「現在的情況還不算糟，接下來二十四小時過後，問題才真的讓人頭大呢。」俠客苦笑了笑說道：「今年的考生還真是中了大獎。」

「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呢？」

「他們看起來應該還可以應付。」眺望著眾人合力將兩艘小船給拉回來的情景，俠客微笑著說道：「我們只要適當的給予幫助就行了。」

二十四個小時啊……韓月緒有些無聊的伸展著身體。

*

一天的時間，說長不長，說短卻也不短。就在韓月緒第五次覺得「無所事事真的很無聊……」的時候，小傑也聽聞了雷歐力尚未回到船上的消息，不祥的感覺瞬間略過心頭。

「……居然又跳下去了！」韓月緒瞠目結舌的看著海面上揚起的小水花，一時的驚訝令她險些鬆手滑下桅杆。「那個笨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啊！」

眼前是足以瞬間毀掉整艘軍艦的水龍捲，強風颳得大家要費力才能在海上穩住身子，光看那一波又一波搖晃著船艦的海浪，任誰都知道現在海底下危險的暗潮洶湧。

「畢竟這次掉下去的不是別人，是雷歐力啊。」俠客聳聳肩，語氣理所當然的說道。

「下一波風暴馬上就要來了，現在海裡的危險度可不是開玩笑的。」這已經不是水性好不好的問題了，那個天真過頭的孩子到底知不知道？！

「八成是發生什麼意外了吧，失去意識或者氧氣用盡……現在救上來他也不見得還活著。」看著底下奇犽緊張的神情，俠客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。「怎麼辦，要下去撈他起來嗎？」

順著俠客的視線看過去，韓月緒也發現了奇犽的掙扎的表情。

無可奈何的，俠客和韓月緒從桅杆上一躍而下，幾個小跳躍之後，精準的落在奇犽和半藏的面前。

在奇犽有些驚訝的眼神下，韓月緒率先開口道：「外面接下來會變得更危險，你去裡面幫忙吧，如果經過太久他還沒上來，我會下去的。」

「韓月緒……」聞言，奇犽不禁瞪大了眼。除了吃驚之外，他的眼神還有些其他複雜的情緒。

「在這場試驗當中，我們所有人的目的一致，不是嗎？所以就交給我吧。」韓月緒伸手探進口袋，拿出隨身攜帶的髮圈，手指靈巧的將飛揚的長髮盤起。

正當奇犽準備開口說些什麼的同時，俠客卻上前站了一步，拍了拍韓月緒的肩頭說道：「不，還是我下去吧。」

「咦？」

韓月緒梳理長髮的動作一頓，偏頭一臉不解的看著俠客，而後者只是微微一笑，語氣平淡的說道：「妳留在岸上的用處，比下海要大得多。如果出現傷患的話，妳可以第一時間治療，不是嗎？」

「既然如此，那就交給你們了。」半藏朝兩人點了點頭，接著對奇犽說道：「他們都承諾要幫忙了你就放心吧，來，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做。」

「嘁，我知道啦……」

嘴上雖然這麼說，但是看著表情絲毫未變的俠客，奇犽的腳步還是有些遲疑。

其實他知道的，韓月緒和俠客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……他們這次會出手幫忙，大概是因為，看到自己有些驚慌的表情吧。

察覺到奇犽的視線，俠客別過頭來和他對視了幾秒，接著像是理解了什麼一般，微笑著伸手用力揉亂他的頭髮。

「嗚哇──！放手！你要幹嘛啦！」奇犽抗議般大喊的同時，也一臉不悅的伸手打掉了俠客的手。

俠客從容的將手回抽，避開了奇犽的攻勢，他臉上的笑容一如往昔。

「一開始就跟你說了，有應付不來的麻煩可以來找我們。所以你就去處理你該做的事，那孩子我們會撈上來的。」

「嗯……」

奇犽帶著複雜的表情，朝俠客點了點頭，接著才跟著半藏離開。

等到奇犽離開之後，他們看著危險的黑色海面，兩人始終一語不發。或許是因為長年搭檔的關係，就算處於沉默之中，也沒有人覺得尷尬。在這樣的時刻，他們反而更能心領神會。

五分鐘過後，俠客向前踏步而韓越緒也同時後退了兩步。

都過了這長的時間，兩人張開的圓還是沒有感覺到一絲動靜，那麼底下大概不太妙。

「俠客。」

在他跳下船艦之前，韓月緒突然出聲叫住他。

「嗯？」俠客一臉不解的回望。

「自己小心。」

聞言，俠客只是微微一笑，轉頭望著離船艦越來越近的巨大龍捲風，接著沒有一絲猶豫的縱身躍入海中。

韓月緒直盯著俠客下潛的位置，直到他游出圓所能感應的範圍，韓月緒這才轉身離開。

「就這樣走掉，沒有關係嗎~？」

韓月緒頭也沒抬的走經過西索身旁，語氣平淡的開口：「他知道該如何自保。況且這裡也有你看顧著，不是嗎？」

「小緒緒現在要去哪裡呢~？」

「控制室。」

韓月緒伸手解開綁到一半的頭髮，黑色的髮絲瞬間散亂，模糊了她白淨清麗的臉龐。就連西索也無法看清，此刻的韓月緒臉上有著什麼神情。

「小傑和雷歐力都沒回來，酷拉皮卡現在恐怕情緒不太穩定，如果出了什麼意外，我們全艦都得賠進去。」

「呵呵呵呵~伊耳謎也是這麼說的唷~」

「那甲板就交給你顧著了，西索。」

「嗯哼~那當然。」

韓月緒再度抬腳走進了船艙，走到西索看不見的地方，她的眉間才擠出深深的紋路。

深深吸一口氣，接著像是要排解心中的不安一般吁出。

雖然很相信俠客，但是為什麼……看到他沒入海中的那一刻，心裡的不安卻比決定自己下去時，還要深刻許多。

早知道待在上頭會這麼擔心，剛才她就應該堅持由自己下海。

明知什麼也看不見，但韓月緒還是透過窗戶望向了波濤洶湧的海面。

俠客……你這個白癡一定要平安回來啊。

韓月緒甩了甩頭，撇除腦內多餘的雜念，接著再度往控制室的方向前進。